高老三腦袋一片空白。
從未想過，楊姑娘會如此堅決，更沒想過楊姑娘愿意為他守節(jié)！
感動歸感動！
不過片刻，他便清醒過來了！
楊姑娘為人善良美好，他更不能任人留下來，陪著他去死，“楊姑娘，我說的是癆病……咳咳，會傳人的！你也會死的……咳咳”
楊芋兒張了張嘴，下意識就想老實交代，好好解釋。
話到嘴邊，剛想說出口，她便想到上輩子的慘狀！
楊芋兒緊緊地閉上嘴，她死過一回的事兒，不能說，更是一個字都不能提！
高老三是她的恩人，更是個好人！
找補話有千千萬，但絕不包括說出真相，被人當(dāng)成孤魂野鬼燒死！
“楊姑娘，你快走吧……咳咳……”高老三繼續(xù)苦心勸說。
毫不掩飾的關(guān)心，令楊芋兒鼻頭一酸，眼中瞬間蓄滿淚水！
感動、自責(zé)、害怕、不安、孤獨、恐懼，統(tǒng)統(tǒng)化成了嚎啕大哭：“我不走！”
“你知道？”
高老三一怔，眼神迷茫，好好活著，不好嗎？
不等他思考，便又聽到楊姑娘的哭訴：
“我知道你有癆病，我知道癆病會傳人，我也知道留下來，我會死！但是我這些，我不怕！我什么都不怕！高老三，你別趕我走，好不好？我不想回家，我不想被打，我不想被罵，我不想拋棄，我真想什么都不想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高老三滿心震驚，原來是這樣！
再看了眼楊姑娘，她好像已經(jīng)及笄了，人卻瘦瘦小小的，瞧著跟自家小妹差不多大！
想起娘曾在飯桌上說過，村里楊老二家有個姑娘，別看個子小小的，人能干的很，要是能當(dāng)咱家的媳婦兒就好了！
可惜，楊老二媳婦是個偏心的，一樣的女兒，卻只疼家里另一個閨女！
原來，楊姑娘是個可憐人！
高老三忙捂住口鼻，輕聲安慰：“楊姑娘，你別哭……咳咳……別哭了！我答應(yīng)你……咳咳……楊姑娘，別哭了……咳咳……”
“楊姑娘，只要你不……咳咳……你不哭，你想留多久，咳咳，都成！”
高老三急的滿頭大汗。
好端端的，楊姑娘怎么突然哭了？
家里小妹以前也會哭，但沒這么難哄過！
他現(xiàn)在病著，又找不來人來勸，只能干巴巴地重復(fù)著勸人的話！
哭了好一會兒，楊芋兒覺得心里好受了些，才慢慢停下來！
聽著高老三輕柔的聲音，反復(fù)的話語，就連煩人的咳嗽聲，都讓她有種莫名的心安！
見哭聲小了，高老三仍不放心詢問：“不哭了？”
楊芋兒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，抬手擦去眼淚。
高老三徹底松了一口氣，總算不哭了，哄人也是個累人的活??！
抬手擦汗，“楊姑娘，你留下……咳咳……也行，咳咳，不過，”
楊芋兒驚喜地看去，“不過什么？”
剛還死不同意的人，竟然改了主意！
“不過，你不得離我……跟小五太近！”高老三心中很是苦澀。
楊芋兒連連答應(yīng)，“好好好！”
只要不趕她走，不送她回楊家就成！
高老三見狀，頓時眉眼輕松，“那……你先進(jìn)屋……咳咳！”
楊芋兒“嗯”一聲，點頭答應(yīng)。
高老三瞧著乖順的楊姑娘，不禁想起家中的小妹，兩人的年齡差不多，個頭也差不多！
說起來，他都快半年沒見小妹了！
垂眼輕嘆一下，他在心里暗自惆悵：
唉！何止是小妹，除了娘天天過來送飯，爹、大哥、二哥、四弟，都沒見過！
楊芋兒起身，拍了拍身上滿是草屑的襖子，抱起土陶罐。
便發(fā)覺土陶罐的余溫消失了，涼的跟冬天的石頭一樣！
楊芋兒眉頭擰緊。
這兒，加上她一共仨病人，寒冬臘月喝冷粥，身子能養(yǎng)好，才見鬼！
趴的時間久了，高老三胳膊又麻又疼，輕輕一動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。
想趕緊爬起來，他卻瞧見楊芋兒站在原地，一雙秀眉緊蹙。
難道楊姑娘后悔了？
他掩住心底若有若無的失落，慌忙詢問：“楊姑娘，你后悔……咳咳……”
楊芋兒以為高老三又猜到了，笑著解釋：
“這粥冷了！哪兒有火灶？我在想，怎么把粥熱熱！這大冬天，都喝冷粥，怕是對身體不好！”
說罷，她就后悔了。
她那最后一句話，不亞于當(dāng)面揭人傷疤，也不知道高老三會不會生氣！
楊芋兒忐忑不安地偷偷瞄去。
高老三咳嗽的動作一頓。
楊姑娘好心要熱粥，他竟又懷疑人。
楊芋兒誤以為對方生氣了，慌忙解釋道：“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，你別生氣！我是真的……”
聽到解釋的話，高老三越發(fā)自責(zé)，在心里唾棄了下自己：
呸，他高有房真不是東西！
今天怎么回事兒？三番四次懷疑人家楊姑娘的好意！
高老三抬手朝自己臉上拍去！
這次就打一巴掌，讓他好好長長記性！
“啪”的一聲脆響！
嚇了楊芋兒一跳，差點兒扔了懷里的土陶罐。
她睜大眼睛觀察，這高老三干嘛打自己，他不會真瘋了吧？
教訓(xùn)完自己的高老三，一回神，便瞧見楊芋兒滿臉的驚嚇與警惕。
糟了，又讓人誤會了！
“咳咳！”高老三清了清嗓子，露出一個和善的笑，“楊姑娘！”
楊芋兒眨眨眼睛，“你在笑嗎？”
高老三頓時收起笑臉，尷尬地看向別處，抬手指向房門方向，“就屋里有個灶……咳咳……”
“哪個屋？你快說，我這就去熱粥！”
楊芋兒順著手指看去，還是那么一間小木屋，也就是她醒來的那間。
“我出來時，沒見有灶??！”
“我?guī)氵^去！”
高老三準(zhǔn)備翻了個身，改趴為躺，這樣他可以一手撐地坐起來，再站起來！
楊芋兒隨口‘嗯’了聲，繼續(xù)觀察木屋！
先前在木屋里面時，除了床，就是門，她只覺得房間格外小。
這會兒，楊芋兒站遠(yuǎn)一看，木屋沒那么小！
她頓時明白了，原來睡的房間，只占了木屋的一半！
木屋左右各有個一尺來寬的紙窗，中間還有兩個一人高的門！
其中一個門大開，一個虛虛掩著，漏了個一扎寬的縫兒！
聽著屋里陣陣悶咳聲，楊芋兒心情復(fù)雜。
之后，她也要天天咳了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