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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發(fā)表時間: 2024-11-06



買魚時,魚販子告訴我,早上我老伴剛買過一條黑魚。

我笑:“你一定看錯了,他從不買菜。”

可我卻在他褲腳聞到腥味。

微信聊天記錄里,每晚睡前他都會主動問白月光轉(zhuǎn)天想吃什么。

今天做的水煮魚不錯。

白月光發(fā)了張只剩紅湯的空盆。

林立身呲牙:我新學的剁椒魚頭,明天一起吃。

結(jié)婚30年,林立身從不吃辣,也不許我吃。

他要求我只做他愛吃的酸甜口。

他說自己聞不得一丁點辣味跟油煙。

“廚房跟菜市場,那是女人才待的地方?!?br>
1

早上六點,我還在拖地的時候,林立身就穿好衣服下樓去鍛煉。

這是他三十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。

我?guī)退麩裏嵯丛杷氉猿酝暝顼埾聵琴I菜。

魚攤上,一對年輕夫婦問我魚新不新鮮。

賣魚的聽見了,搶著回答。

“當然新鮮了,阿姨她老伴剛買了條黑魚走,這不又買了?!?br>
我接過殺好的鯉魚笑:“不可能,你一定看錯了,我老伴從不買菜?!?br>
魚販子搖頭:“怎么會。他天天上我這買魚,還不讓我?guī)退麣?。說在這案板上滾過就沾了別的魚腥?!?br>
十點。林立身回來脫衣洗澡。

我提起他褲子,聞到一股魚腥。

中午燒魚時,他嫌棄地甩上書房門。

照例,我每次做完魚之后必須洗頭洗澡換衣服,否則不能跟他一起吃飯。

他說自己聞到魚腥味就想吐。

吃飯時我問林立身每天都去哪里鍛煉,要去四個小時。

他撂下筷子很不耐煩,“不是跟你說了嗎?”

“我都退休了還能出軌不成?!”

夜里我趁林立身睡著查了他手機。

他睡前最后一個聯(lián)系人是一個微信名叫我若盛開的頭像。

點開。兩人滿屏的聊天記錄,翻也翻不到頭。

林立身每晚睡前都會主動問對方要吃什么?

今晚,我若盛開說水煮魚很好吃。還發(fā)來一張只剩紅湯的空盆。

林立身呲牙,我新學的剁椒魚頭,明天一起吃。

我點開我若盛開的朋友圈。

除了自拍,全是豐盛飯菜。

水煮牛肉、大盤雞、酸菜魚、宮保雞丁......

都是我想吃卻不能吃的。

我想起這是婚前林立身提過的大學初戀周穎。

林立身說他倆三觀不合,就連吃也吃不到一起。

“我不吃辣,她卻嗜辣如命?!?br>
他說兩人早就斷了聯(lián)系。

我信了。

婚后為了林立身戒辣,學做飯,包攬所有家務,照顧老小。

三十年,愣是把自己的口味改了過來。

撂下手機,我瞪著天花板,回想起結(jié)婚三十年,林立身從不買菜,從不做飯,從未進過廚房。

“廚房跟菜市場,那是女人才待的地方?!?br>
我想了一夜,直到窗外亮了,林立身出門。我也悄悄跟上去。

2

進了菜市場,林立身熟稔地挑菜、稱肉、買魚,兩手滿滿拿不下才鉆進汽車。

車子停在一處老小區(qū)外面,我跟著他一路到了樓下,躲在大樹后面,看見林立身換了身衣裳出現(xiàn)在二樓陽臺一通忙活。

他動作有條不紊,不一會兒,就飄出飯菜香。

一個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,穿著中式服裝的女人進來要端菜,被他趕了出去。

“快出去,別被油煙嗆著?!?br>
從前我怕林立身不吃早飯得膽結(jié)石。

總在他出門時搶著把早飯塞到他手里。

現(xiàn)在看來他只是不屑吃我做的早飯,不屑跟我一起吃。

我站在樓下一直等,等林立身拎著一袋垃圾跟女人一起下樓離開,撥通開鎖公司電話。

這是間兩室一廳。雖舊,但屋里收拾得很干凈。

衣架上掛著圍裙,男人的衣服,湊近一聞,滿是油煙味。

鞋架上擺著男士拖鞋,柜門里掛著熨燙筆挺的襯衫,衛(wèi)生間里兩個漱口杯緊緊挨著,牙刷交頸。

餐桌上擺著吃剩的飯菜,冰箱里還有四個沒動過的辣菜。

那道剁椒魚頭的賣相堪比國宴。

做飯的陽臺收拾得非常干凈,比我家那個寬敞明亮的廚房還干凈。

我在臥室的書架上看到了很多本菜譜《如何學做川菜、湘菜》。

主臥的陽臺上種了好多盆燈籠辣椒。

小辣椒紅紅火火。看地我心里恍恍惚惚。

我蹲下身掰了一個放進嘴里,很辣,辣得舌頭發(fā)麻,辣得淚流滿面。

3

我在菜市場游蕩了好久,回到家做了滿滿一桌我曾無數(shù)個夜里夢到的辣菜,坐在桌上慢慢吃。

林立身從外面回來,把門大開,沖到廚房大開抽油煙機,指著我鼻子:“誰讓你做這一桌辣的?這魚還在家殺?你聞不見?”

我夾了一筷子水煮魚,招呼他過來嘗嘗。

“嘗嘗,跟你做的比比味道如何?”

“你有病吧?我什么時候進過廚房?”

林立身眼里閃過一絲心虛。

我又夾了一筷子辣子朝他晃晃,“這可是你種的,真的不嘗?”

他眼神明顯慌了,但還在強撐,“你胡說八道些什么?不樂意做飯就出去吃唄,犯不著陰陽怪氣的?!?br>
我點頭,“從今天起,你吃你的,我吃我的。碗各刷各的,衣服各洗各的,我只收拾我房間?!?br>
林立身明顯舒了一口氣,“老伴你累了?早說呀,我也可以幫你分擔一點的嘛?!?br>
我笑了,“哪有你累,每天要在兩個家出勤,還要演戲?!?br>
林立身咣當一下摔上大門。

“發(fā)什么神經(jīng)?除了這里我哪來的另一個家?”

“我看你是退休了閑得慌,犯更年期,沒事找事是吧?”

我跟林立身三十年,并非從未紅過臉。

他爸媽沒了后,沒了人約束,借著什么學術(shù)交流啊,講座之類的機會,常常一走一兩個月。

我一個人帶著女兒艾艾,還要上班,尤其是孩子夜里發(fā)燒生病的,我連個車都找不到,因為這個我們吵過好幾次架。

但是我信林立身,信他不會犯原則性的錯誤。

直到今天我親眼看見才相信,我結(jié)婚三十年的丈夫竟然在外面有第二個家,竟然還有一個另一個妻子。

我沖林立身擺擺手,“你別急著演戲,我問你,你跟周穎有沒有孩子?”

如果有的話,我有義務告知艾艾。

林立身急紅了眼,趕忙關(guān)上窗戶。

我們住在大學職工院樓,他敢出軌倒怕人知道。

三十年風雨無阻去周穎家做飯,以夫妻名義出雙入對,他倒不怕人撞見。

林立身滿臉通紅,兩手微抖,在我面前剛坐下就站起來,走進書房,摔上房門。

還是敢做不剛當。

不過令我意外的是,周穎竟然主動加了我微信,約我出來談談。

4

我吃飽喝足去赴鴻門宴。

因為好久不吃辣了,見到周穎的時候眼尾還紅著。

她幫我斟了一杯茶遞過來,眼里帶著幾分得意。

“你們吵架了?”

我低頭聞了聞茶葉,“茶味還真濃。”

“我常聽立身提起你,說你最是賢惠,尤其燒的一手好菜。”

我瞧著周穎,她下巴揚起,挑眉看向我,語氣里的憐憫就像面前滿滿的茶水,眼看就要溢出來。

她今天穿的是件中式盤扣外套,盤發(fā)上插的玉簪又綠又潤。

乍一看上去,確實有幾分高知退休分子的雍容。

也怪不得這么多年林立身還對她念念不忘。

但是我知道,她的婚姻生活若是幸福就不會知三當三,這么多年死纏著林立身不放了。

我垂下頭,抿著茶,等著她把所有的話都說完。

她卻以為我自知不是林立身心上的那個,啞口無言了。

“小雨妹妹,我不像你那么能干,連飯都不會做......你別誤會立身,他不過就是可憐我?guī)臀易鲱D飯,可別因為我傷了你們夫妻這么多年的情分。”

“當年我爸媽看不上立身,我們各自有了家庭,我愛人走得早,多虧了立身這么多年的照顧......”

我抬起頭,打斷周穎。

“所以你今天來是要感謝我把丈夫借給你三十年當長工用,還是來向我炫耀你們?nèi)暌姴坏霉獾牡叵虑???br>
“這兩者不論哪一個都改變不了你跟林立身婚內(nèi)出軌的事實?!?br>
“還有,別看你一把年紀了,還真不如你死了的爸媽會看人。林立身不是個有擔當?shù)哪腥?,這樣懦弱的糟老頭子你想要,我讓給你就是。”

周穎擺出的那副勝利者姿態(tài)瞬間垮掉,眼角的皺紋連同兩道法令紋都深深陷了進去。

我結(jié)了賬,沖她招手:“等我離了婚,你就可以正大光明來我家吃林立身做的飯啦?!?br>
5

還沒等我回家,女兒艾艾就打電話過來。

“媽,我第一次知道你這么厲害呢?老了老了戰(zhàn)小三竟然火遍全網(wǎng)?!?br>
“你可比我當年厲害多了?!?br>
“你想好了?讓我爸凈身出戶?”

不知誰把我跟周穎在茶館那段對話發(fā)到了網(wǎng)上,上了熱搜。

#原配大戰(zhàn)老三。

#大學教授出軌。

#我不會做飯,只是借你的丈夫做個飯而已。

一時成了網(wǎng)上的熱門話題。

更有知情人士把當事人的身份挖了出來。

這個周穎當年跟林立身分手后嫁了個商人,商人常年不在家。那時候就有人看見林立身往他家里去。

后來商人知道了,跟她離了婚。

周穎帶著個孩子,索性把林立身當成了長期飯票。

甚至還有人見過林立身替周穎接孩子下學。

網(wǎng)友說,看了他倆之后,對黃昏戀、夕陽戀脫敏了。

小三這個職業(yè)是最沒有歲數(shù)要求的職業(yè),可以一直干到死。年齡無極限。

更有林立身的學生爆料說,當年曾在學校見過周穎。

當時還以為是師母。感慨愛情的美好?,F(xiàn)在回想起來,真惡心。

也有人說從一而終的婚外情很難得,何況三十年。

拴住一個人,要先拴住胃這個道理。不僅適用于男人,也適用于女人。

更多的是稱贊我。

雖然頭發(fā)白了,但是頭腦清醒。遇到婚外情,不哭不鬧,處理得冷靜干脆,令人佩服。

甚至有律師幫忙分析,說我不僅可以讓林立身凈身出戶,還可以讓他被判重婚罪入獄,蹲個三五年再出來。

6

回到家,女兒艾艾從廚房探出頭來,說她燒了回鍋肉,但也做糖醋排骨。

我知道女兒是來勸和的。

兩年前,她也曾遇到過婚姻危機。

但是艾艾沒有離婚。

而是抓了小三暴打一頓,逼丈夫下跪認錯,寫了保證書。

還讓女婿提前寫好了遺囑。一切財產(chǎn)都歸外孫所有。

林立身從書房里出來,冷眼瞧著我。

“我不就是幫周穎做頓飯嘛,又不是跟她生了個孩子,你至于嗎?”

“現(xiàn)在鬧得滿城風雨,你不覺得丟人嗎?”

我笑了,出軌的又不是我,我丟什么人。

“既然干了,就不要怕東窗事發(fā)。又當又立,你也算個男人?”

見我倆要吵起來,艾艾連忙把林立身推進書房關(guān)上了門。

“媽,你年紀也不小了,不會真想離婚吧?現(xiàn)在你們倆這事兒鬧那么大,你要是再火上澆油,就怕爸爸破罐子破摔,索性搬過去跟那個周穎住一起?!?br>
“他可是大學教授。一個月那么高的退休費,你情愿拱手讓人?”

“再說了,你們畢竟在一起三十年了。怎么說也是有感情的。你怎么忍心讓他凈身出戶?更不會想到把他送進去。”

“你要是跟他一人一半,那這房子怎么分?這可是學校的房子。你們要真離婚了這房子就得交回去。我家崽崽還等著這房子上A大附小呢?!?br>
艾艾勸了我半天,其實最后一句話才是重點。

一旦我與林立身離婚房子被大學收走,外孫子就沒法上重點小學。

果然,即便是母女血親,人與人的悲喜也并不相通。

人只會站在自己的利益上考慮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