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頓時面色一沉,斥道:“柳春桃!”
真服了。
這蠢丫頭!
顧北山轉(zhuǎn)身就回了灶房,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雨披,盡量快地迎著她走,長臂一伸便將雨披為她迎頭蓋下。
柳春桃不禁怔愣,想問那你呢。
朱成義卻等不及了,沖進(jìn)來便問:“春桃啊,你能不能幫爺爺個忙?”
“咱村兒養(yǎng)豬場老板家的閨女難產(chǎn)嘞!我一個人怕是不行。”
“好孩子,你敢不敢跟爺爺搭把手兒?”
“啥?”
顧北山聞此眉頭瞬間蹙起,“朱大夫,她還啥也不會咋給您幫忙?”
這大晚上的下著傾盆大雨,驚雷不停。
她卻要頂著這樣惡劣的天氣出去。
顧北山看著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幾乎全被雨霧掩蓋住,只覺得心頭忽然生出一種驚慌。
他不想讓她去!
顧北山被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聲嚇了一跳。
“春桃,”朱成義覺出顧北山似有異樣,卻沒有余裕去關(guān)心他怎么想。
這事兒還是得叫柳春桃自己拿主意。
朱成義定定地看著柳春桃,盡量平復(fù)呼吸將語氣放緩,不想讓這娃感受到壓力。
“爺爺知道你可能會害怕。”
“但爺爺之所以冒著大雨特意跑了這么遠(yuǎn)來找你,自然有我的道理?!?br>
“爺爺跟你說過,你是個心細(xì)的。我絕對不會看錯人。”
“你要是跟我去了,只要記住我說什么你都照做就是。”
“春桃,快些想。這是人命關(guān)天的事兒,你要是不想去爺爺絕對不會逼你!”
一句人命關(guān)天的事兒似如巨石一般重重砸下。
與此同時,夜空上方又倏然劈下一道炸雷!
那雷聲比之前的都要更響,柳春桃瞬間身體僵直整個兒打了個哆嗦,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。
她突然回想起剛才的夢,夢里是柳母臨死前慘白的臉。
她倒在血泊之中,肚子上仍然帶著那個大洞。
“我去!”
柳春桃抹了一把下巴頦上的雨水,秀氣眉梢揪緊了。
她攥住拳頭,聲音仍然甜軟,卻又顯得意外堅定。
“爺爺,走。我跟你去?!?br>
柳春桃抬腿就往外跑,沒顧得上再去看顧北山。
朱成義又驚又喜,連連點(diǎn)頭:“好,好丫頭。真是個好娃!”
“你真是幫了爺爺?shù)拇竺?!?br>
“這個學(xué)生啊,我算是沒白收!”
二人皆是心急如焚,柳春桃尤其。
她甚至竄出去以后跑得比朱成義還快,幸好朱成義想的更周全些,不忘說了句:“北山啊,你放心?!?br>
“等結(jié)束了我親自送春桃回來!”
“快進(jìn)屋兒吧,你那腿上也有傷,不能再澆著了!”
扔下這句話后,朱成義便去追柳春桃了。
徒留顧北山一個人宛如雕像般佇立在原地。
他神色冷沉而晦暗,不作聲地繃緊了身子。
如鷹一般鋒銳的眸像是帶著刺破雨霧的架勢死死地望著前方。
他親眼看著柳春桃豐腴而嬌小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(diǎn),突然覺得嗓子眼兒哽住了。
強(qiáng)烈的不安放肆瘋涌,幾乎像洪水一般將他吞噬。
直到雨水將他通身澆得冰冷之時,顧北山才終于手腳僵硬地轉(zhuǎn)過身子。
一步一頓,緩緩走進(jìn)灶房。
他重新席地而坐,隔著灶房的窗往天上看。
面無表情,眸間卻隱約裹挾著一抹苦澀。
顧北山暗暗跟自己說,習(xí)慣還真是可怕。
她只不過才來了幾天?。克谷痪烷_始有了牽掛。
這種滋味兒真是太他娘的難受了。
像是隨時隨刻都可能會跌落懸崖一般。